【Kingsman哈蛋短篇】live on forever. 下

5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麽,先生。”艾格西有点不满地答道,他觉得被冒犯了;问一个小孩为什麽会变成小孩毫无意义。他以为大人都懂这道理。


“我只是想回家,想见妈妈和爸爸。”


梅林看向哈利,问:“你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了?”


哈利颔首示意。“他在遇到我以前已经是这样子了,我还以为他是艾格西的儿子……”他顿了顿,轻声接了下去:“当然,这也是个更好的选择,对他而言。”


艾格西愤然驳斥:“我这麽小!怎会有孩子!”


“你这个道义貌然的老男人。”梅林哼了一声,把目光投往气鼓鼓的小男孩身上,“那麽艾格西,你记得有没有碰过什麽东西?”


“哈利的手算不算?”


“不算。”


“我……好像有碰过一个徽章。”艾格西慢吞吞地说着,回想对那个徽章的印象:“一个金属徽章,部份涂着粉红色油漆,还有一个凋空图案,是一个……一个……”


“一个K字?”梅林提醒。


“是的!一个倒过来的K字!”


艾格西肯定地答道。然而梅林的目光却透着一股古怪的意味,这使哈利以一种不怎绅士的态度介入了他们的交谈。


“Kingsman的徽章,怎麽了?”


“重点在于艾格西平日多宝贝那个徽章,可是……”梅林说:“一般来说,他这样的情况却是遇上诅咒了,如此一说,他是因为触碰到徽章上的诅咒,才会误入这里。”


徽章上的诅咒?


谁能给艾格西贴身携带的徽章下诅咒?


哈利和梅林对视一眼,问道:“艾格西,你的徽章呢?”


“我没有徽章呀。”


艾格西如是答道。


“好吧,你没有徽章。”梅林出乎意料地附和,接着他拉开了那桌子的抽屉,艾格西看着他的手拿出一枝泛着冷光的枪枝,枪口对住了在艾格西旁边吐舌的小狗。


“我现在击毙了JB,你也没有意见吧?”


艾格西看到了枪口,刹时退到哈利身后,抖着声音大喊:“你是不是变态!居然对一隻狗开枪!牠又没惹到你!”


“我想做,所以我做了。”梅林说,拉开了安全扣:“你没意见了?”


艾格西一把抱起了那隻在脚边的八哥犬,瘦小的胳膊因为接触到犬类毛茸茸的皮毛而瑟瑟发抖,却不曾因而鬆手。


他想,他不喜欢狗,可也不想有人突然发疯杀了牠。他见过一些喝醉了的人们会在公园里将小狗崽抓起,嬉笑着将牠四肢剖开了,然后把牠丢在水漥了,任由不明的生物将其吞噬。


弱小的生物也会保护更弱小的东西。


“如果你要杀了牠!那得先问哈利!”


哈利?


梅林忍不住诧异地看向哈利,艾格西还有理有据地说:“JB是哈利的,至少要问过哈利!”他挺起胸膛,都要靠到哈利身上了,还一脸嚣张地叫嚷:“可我还是不会让你碰牠!”


哈利失笑,他拍了拍艾格西的肩膀,胸膛鼓噪着轻盈熨贴的自豪感,像藏了酸黄瓜先生在里面抓挠着,湿润的鼻子蹭了蹭停顿了许久的心脏。他很高兴看到艾格西展示了幼小而强大的一面,他也很荣幸在过往的日子里曾经参与在这年轻善良的生命之中。


他很荣幸。命运的眷顾对身付沉重罪恶的他已经论得上仁慈了;杀人者必死于枪下,他本以为会终止于无尽的地狱中,却意外地留落在这个极乐城中,尚能期待死后的重逢,亦是幸运。


哈利哈特是一个幸运的人。


“梅林,足够了。”哈利道:“能不能回復记忆也没关係,重点是怎送他回去。”

梅林瞥了艾格西一眼,终是决定遵从好友的意思。


“好吧,难得一见却对我们没有印象……好歹也为你挡过地雷的交情。”梅林抱怨,一把拉起了他的裤脚,给艾格西展示了底下的机械义肢:“我的小脚骨炸碎了,到了这里也只能装义肢方可行走。”他拍了拍那铁製的支架,轻鬆地接下去:“当然,这对我来说没什麽大不了的。”


艾格西没听明白,可他知道自己忘了一些东西——或者许多东西、是关于哈利和梅林,甚或是更多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他除了内心升腾起无穷的愧疚和难过以外,记忆里仅有一片空白。


“我……我很抱歉。梅林先生。”


艾格西吸了吸鼻子,眼泪嚓的便流了下来,带着哭腔地重復着抱歉。


梅林为小孩子的哭号,以及好友紧张兮兮的态度而歎息。


“特工不会为了这点事哭成这样的。艾格西。”梅林说:“别哭了,痛的又不是你。”


艾格西也是在心里莫名其妙,他不是没见过残疾的人,然而事实上,当他听到这苏格兰腔的嗓子这麽说以后——


小男孩嘴一歪,竟是扯起嗓子便大声哭号。






6

从梅林的办工室出来时已经是午晚时份——还有几小时便天亮。

梅林把一片万寿菊(就是艾格西口中的橘花)花瓣给了哈利,吩咐他们去找艾格西的亲人,对着花瓣说一句祝福,便能送艾格西回去了。


临走时,哈利突然问了梅林这个问题。


“他会忘掉吗?”


“这个问题我答不了你,哈利。”梅林把弄着他的平板,淡淡地答道:“我个人希望他回去后会忘记——对他来说会比较好。”


哈利闻言颔首,拿起他的直伞便举首挺胸地走出了这间广阔的办工室。艾格西安静地站在门外,抱住JB等候着哈利。


“艾格西,你记得你爸爸的样子吗?”

艾格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很久没见过爸爸了,不知何时起爸爸对他来说、是一个高大的人,有一双温暖的手,还会说艾格西真乖,可爸爸的样子是怎样,他却只有一个模模煳煳的印象。

绅士也没追究,揉了揉JB的耳朵。

“我们现在要找到你的亲人,你有把握能想起他们的样子吗?”


艾格西显得既迟疑又不安。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抚过八哥犬的皮毛,小小的手放在短糙的白毛上。
“不记得了。”他小声地说,像是口里吐了每个字也在犯错:“我没有见过亲戚。”


哈利又揉了揉JB的耳朵,温言地说没关係。然而艾格西知道这事很重要,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哈利许多许多——多得数不尽的东西。


就算他把自己的巧克力全数给哈利、也不足以抵债的多。


他垂下头,低迷地呢喃。


“我真的很抱歉,哈利。”(I'm so so so sorry Harry.)


彷彿间艾格西似是听到有哪个声音也叠在一起来,一样的语调、不同的声音,可使他心脏为之紧缩的更是接下来耳朵所听到的话——


“你应该为此感到抱歉。”(you should be.)


他不曾(或者他有,只是现在已经忘记了)听过那个绅士的嗓音如此冷厉,且更叫他心惊的是那浓烈的失望似有实质的缠绕在字句间,如针般刺在他跳动的心脉,血液凝于血管中而使他浑身冰冷。


他想大声截停,更想抓住那个人要他不要走——可他却只能坐到书桌前,泄气而灰败地观看哈利在直播里走进了教堂,满腔怒气地听着演讲者的胡言乱语。


再后来他的——


他的什麽呢?艾格西反復在脑海里思索。哈利是他的什麽呢?发生了什麽事情?


“艾格西?”


艾格西茫然若失地回视哈利,困惑地皱起眉,灰绿色的眸子像伦敦常年的天空,横卧了几道隐约的光芒,却于转瞬间隐而不见。

“哈利……我是不是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他问。


哈利拍了拍艾格西,力量不大,却实实在在的落在艾格西的肩上,给予他一种莫名的力量感。

“是的。”他答道:“你忘了一些东西。不过重不重要是在乎你的看法。”


艾格西急忙地拉住了哈利的袖子,焦急地说:“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哈利,你说我应该为我的行为而感到抱歉。我、我很抱歉!”

哈利笑了笑,改而蹲下来,左手搭在艾格西因为紧张而缩起的肩头。那里的骨头硌手。这孩子吃太少了,他不满地想,转而歎息:这已经是过去发生了的事情,他再盼望也回不去。


“年轻人,你不应因为一些你不记得的事而道歉。”他说:“来。现在我们去看看你的父亲在不在这里吧。”


艾格西抗拒般退后,连连摇头,又生怕哈利不喜欢他这麽不礼貌的行为,咬住下唇又说了个对不起。


“哈利,我只是想说不论怎样,我也很抱歉。”他消沉地说:“你会不会原谅我?”


哈利轻声呵斥:“胡说。艾格西你不欠我什麽的。”


“我只是想知道。”他期期艾艾地问,小男孩的目光充满了希望。“你会吗?”(would you?*)


哈利重新握住小孩的手便要往前走,JB打了个喷嚏。他似乎不打算回应这个问题,眉眼也蹙起了,唇线抿成一根直线,走动的幅度有些大了,艾格西踉跄几步才能跟上。


艾格西也没有再提到那个问题了,一反常态的提到自己的过往:“你知道吗哈利,我一直很想爸爸回家,可只有在假期才有机会看到他,后来甚至不再见到他……我还记得那天妈妈哭着把食物都倒掉,还有我特意给爸爸煮的麵条也被倒进垃圾箱了。”

他小声地说:“……我还记得艾格西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妈妈。我还记得。”


哈利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接着酸黄瓜先生一跃而上,一口咬住哈利的西装的下摆——这是哈利始料未及的事,因而他停下了脚步,厉声斥责:“鬆口!”


“牛津不要布洛克。”艾格西说:“哈利。拜託。”


小男孩一反之前的胆怯,定定与哈利目光交汇。


哈利终是红着眼眶开腔,打破了沉默:“我不知道艾格西。”


他接着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永远原谅你,可是在我仅有的一生中,我也会继续原谅你这个小溷蛋。”



艾格西破涕为笑。“梅林说得没错,你这个小心眼的老男人。”他小跑着飞扑上哈利的腰——他太矮了,艾格西于是退而求其次地吧唧一口亲在哈利的掌心,嘴唇小心翼翼地抚过粗糙的茧子。


哈利抱起了年轻轻轻的小孩儿,像那湖里的白天鹅,脖子弯起,把头颅埋在艾格西的颈窝里,鼻翼间是一股甜橘味,混杂着雨后的气息。


“我想你了。艾格西。”




*would 代表了艾格西只希望哈利在生時會原諒他,而不敢想現在






6

酸黄瓜先生有一种特殊的技能,别看他小小一隻,没有图腾活像一隻普通的狗。关于这点,艾格西同样困惑,然而哈利坚持酸黄瓜先生就是魂兽,艾格西也不再说什麽。


酸黄瓜先生的技能是寻找——只要透过读取那东西相关的记忆,牠便可找到。哈利不是不想由他来,可是他对李安文的记忆仅限于他为他们捨生,深刻却亦模煳。相较而下,艾格西会更会有效。


艾格西欣然把小时的印象给了酸黄瓜先生,固然有些迷煳了,可酸黄瓜先生很大度的表示了谅解,一枝箭的冲进了人群,JB见而大声吠叫,艾格西不得不把牠搁到地上,任其随酸黄瓜先生而去。

“JB的技能是什麽?”艾格西随口一问。

哈利正在路边摊买下了一枝骷髅头状的棒棒糖递给艾格西,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者等你重新回到这里时……会有所发现?”他在蓝色和红色之间犹豫不决。艾格西看了一眼,为绅士的审美是何等糟糕而窃笑,一手拿了旁边的绿色糖果。

“艾格西。”哈利似是要说什麽大道理,可艾格西已经眼明手快地把舔了一口的棒棒糖塞到哈利口里。哈利没预料到,右边的脸颊因而鼓起,显得很可笑——艾格西眼含笑意地想,也很可爱啦。

哈利无奈地看着艾格西借这小孩的身体胡作胡闹,无伤大雅的小事亦不多做阻止,仅在小孩频频回头,投以不放心的眼神时,他会对艾格西场眉示意。


突然有一阵吉他声响起,还有嘹亮的男声在热闹的闹市中放声歌唱,惹得好些人在热烈鼓掌,鼓声都要揭得悬在空中的彩带猎猎作声。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艾格西顶着一脸油彩又往哈利跑来——哈利乍眼之下顿被一惊,可艾格西接下来的动作更吓人,他一手拎开哈利的直伞,一把扯住哈利往黑压压、拍手叫好人群里走去。

“艾格西?你发生什麽事了?”

在喧嚷之中哈利提高了声量,人们推挤着使他也被陌生人——天知道那人在想什麽,竟会动手往哈利的脸涂上蓝色的油彩,还风骚地画了一个心形。


“哈利,看在亡灵节的份上!”艾格西兴奋地叫嚷:“别板着脸了,来!”


哈利张了张嘴,其实还想说些什麽,然而艾格西已经把绅士拉到身前,恰好歌手用吉他弹起了 La Cumprsita,艾格西冲他一笑,嘴角咧起。他的男孩从来没注意到他笑起来有多可爱,左边的嘴角总会扯得更高,露出一枚小小的牙齿,棱角分明的脸庞更带了些诱人的意味。艾格西的脸上已经涂上了层层油彩,斑斓得在这灯火迷离下分辨不出确实是什麽颜色——惟独那枚同样在脸颊上的心形深深印在哈利眼中。


哈利微微一笑,他的黑框眼镜被他收了起来,脱下那件黑外套,露出底下的衬衫,又一丝不苟地把额际的碎髮往后梳,可艾格西想这傢伙是故意的,这根本不起作用——有几缕碎髮落在男人饱满的额头,也对艾格西露齿一笑,颇有了与其相争的意味,只见小小的笑窝落在嘴角,尖锐的虎牙在八枚牙齿中格外注目。低垂的眼角轻眯起,似是牵住了艾格西眼里的灯火阑珊。


“Disturbo?”(我可以吗?)


哈利伸出手,那是个邀请的手势。艾格西暗暗咬牙:被抢了主动的位置了,可这不代表他会乖乖的。


“你知道我不会讲意大利文的。”艾格西把手放到哈利宽实的手掌上,舌头抵在后排牙间,带着点绵软的东英伦口音:


“Certo.” 他踮起脚,附到比他高出一些的绅士耳侧:“……Cucciolo. ”(当然……宝贝/小猫。)


哈利眯眼不言,扬起了下颔。他知道艾格西不擅意大利语言,他当然可以用意大利文把这个男孩撩得脚软求他操他,可若是听不懂也无必要自取其辱,所以哈利不接这个话题。


“Let's get yourself on fire, young man.”


不知是不是艾格西的错觉,他彷彿看到有火焰在他俩对视的瞳仁间燃烧。






7

Desde el día que te fuiste
siento angustias en mi pecho,
decí, percanta, ¿qué has hecho
de mi pobre corazón?

From the day you left
I feel anguish in my chest,
tell me, darling, "what have you done to my poor heart?"

这一场探戈像一场战争,硝烟在两个男人之间燃起,兵戎相见的气氛里却混着浓烈的荷尔蒙,哈利的手稳稳地放在艾格西的腰,底下微微抽动的是艾格西健实的腰肌,哈利见识过它的魅力和致命之处——让人满意。


艾格西却没有走女伴的角色,他的手也放在哈利的腰间,还张扬地抚摸拍打,揶揄地说:“果然老当益壮啊。”


哈利眼观鼻鼻观嘴的,一发劲把艾格西拉近,率先领步——接着艾格西的白波鞋踏在擦得黑亮的牛津鞋上。


哈利回头一看,艾格西嚣跋咧嘴一笑。

“Sorry bruv. It's mine.”

探戈的节奏很快,而哈利很快便反应过来,对艾格西的挑衅一律视而不见,一摇身便迷惑了艾格西,又把主动权留到自己身上。


艾格西暗恨了一句:这狡猾的老男人。


哈利彷似成为了艾格西的重心,重力的映射,牛津鞋使其踏得啪啪作响,每次艾格西感受到迈步时的震盪也像踏在吉他弦上的音韵脉搏,叫艾格西欲掌回场子也不行。

操。

Si supieras, que aún dentro de mi alma,
conservo aquél cariño
que tuve para ti...
Quién sabe si supieras
que nunca te he olvidado,
volviendo a tu pasado
te acordarás de mi...

However, I always remember you
with the devine affection
I had for you.
And you are everywhere,
part of my life,
and those eyes that were my joy
I look for them everywhere
and I can't find them.

哈利一直深信只兼着自己的自傲之心去跳舞的引带者是不值得赞赏的,这和其谦谦君子的本色或有少许关係,却使他难以忽视艾格西的表现。
就像他说的,看在亡灵节的份上。

哈利和艾格西也没有看着彼此,这是探戈的中心:舞者永远不会看到对方,依靠的是肢体上的融洽和触碰间的默契。他们稳定站在自己的轴心,但重心放在脚前掌,持续处于「有了对方会更站得更稳」的状态,又转了一个圈;这次是艾格西主动的,直接打断了哈利本身的节拍。

“艾格西?你怎又打算转个圈?”

哈利不解地问,看着艾格西金棕色的髮丝跳跃在光影间,底下一对绿眸亮晶晶的,汗珠悬在睫毛上。

“Do ya wanna travel around the world?”(你想环游世界吗?)

哈利错愕一笑,纠正了他的用词,“Did. Of course , when I was young I always wanted to travel around. ”

艾格西听了后又笑起来,他的笑声一向很有感染力,若果这人不是艾格西,哈利或者会一脚叫说人住口,然而他就是艾格西,像一个小太阳的孜孜不倦地把光都分给别人。

乘哈利不察,艾格西又拉着哈利转了一个圈,这使他们脱开了节奏,亦迫使哈利转头看向艾格西,目光里含着不解。

艾格西气喘吁吁的,可事实上全场也仅有他有这个反应——他把额头上的汗水都蹭到哈利的衬出上,埋首于那久违的古龙水气味里——接着抬头。

“Hey, ain't I'm your world?”他笑道:“And ya are my world bruv!”(嘿,难道我不是你的世界吗?而你也是我的全世界,兄弟!)

哈利伫立在今晚喧闹的灯光中,愣愣地凝视着艾格西又带领着他转了一个圈,还愉快地嚷着“我们在互转了!”这样的不合理言词——可谁说不合理呢。艾格西的存在就是在哈利乾枯的生命中最美好的不合理。

“Bruv. ”哈利也应了一声,下一秒他俯下了身,把这个顽皮的男孩一把拥进怀里,乾燥的唇瓣压在一双沾满了汗水的唇上。



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是跳好一支探戈舞的关键。可当艾格西一直在盯住自己时,那就是一种微妙的折磨,当然,哈利自翔是纵划各种舞步的绅士,现在由他跳女步也是易如反掌,即使艾格西的目光挺骚扰,可哈利仍是精准地做好每个动作。

艾格西亦不敢来真的把他的导师当作女伴,有些探戈的动作、就如哈利所做的,并不会真的实行,哈利没有以他作女人看待,他当然也不会这麽干。

虽说二者的身位不时会调换,但三分钟能有多长呢——当中贴身的所有动作在男歌手的口里唱颂下脱去了性感的诱惑,亦不是摩擦和缠绕,而是亲密与分享、共同的呼吸、最亲密的方式共同伫立。或者像那些长久而温暖的爱情关系中的一些时刻,他们是如此亲密,如此和谐,像是可以在一顿饭短暂的时刻相互用叉子喂食,在週年会议中相互举杯,或是人们并未看到他们在灯光下牵着手,却在某间餐厅里共度周年结婚庆。

“‘与你共食的面包不仅仅是食物,与你共饮的酒不仅仅是酒。’,”艾格西的额头沉甸甸地贴近了哈利的,却在接触之处轻若鹅毛。“哈利你是我的每天的食物和水源,却又不仅如此。”

哈利轻哼,艾格西觉得这声音似是从他的胸膛而来,透着一股磁性。哈利的嗓子柔和了下来,像一隻缅甸猫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躺卧在木板上喵叫。

“什麽时候学了那麽多甜言蜜语的?”

一曲终结,男歌手又拿着他的结他弹起老掉牙的stay with me,在这个亡灵节的晚上似乎既违和又合适。

“噢。我学得可多了。”艾格西笑嬉嬉地说:“此时良辰不说,我怕我忘了啊。”

哈利看了一眼艾格西,道:“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小小的艾格西。你要不考虑着变回去?”

“你他妈的始乱终弃。”艾格西愤然和哈利对视,却完败于哈利得意的样子。操,这老男人那麽有魅力是想要第二春?艾格西想。

这时,哈利似有所觉地抬首,拉着艾格西从人群中脱身而出,往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走。

酸黄瓜先生和JB站在那里,朝他们拼命地摇尾巴。






8

哈利皱眉。

“艾格西,酸黄瓜先生找不到你父亲。”他说:“你的父亲不存在在极乐城。”

艾格西奇道:“为什麽?不是每个已死之人也会到这里吗?”

“来到了也不是永远。”

哈利顿了顿,淡淡地接了下去:“人的死亡有两次,一次是肉体上的死亡,一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忘了你——这个是死亡后的定律。人总有最终的安眠。”


艾格西怔然。

哈利安静了一会儿,续道:“他离开得太早了,你没有了记忆也是正常。”

“可我妈——”

“艾格西,每人有自己的选择。”哈利按了按年轻人的肩膀:“选择遗忘后前进,这是你母亲的路。”

艾格西眨了眨眼。

“可现在我爸不在,”他转了一个话题:“那我要怎回去?”


“这也是我在想的事情。”哈利歎息:“不然我们只能回去找梅林了。”


艾格西和哈利一起坐在一张街边的长椅上,仰头看向大楼间的苍穹,原来不经觉间已成墨蓝,且有变淡之势。

JB趴在艾格西的膝盖上,小小的耳朵软趴趴在头顶,酸黄瓜先生显然挺羡慕的,可实是不敢挑战主人的底线,只得挺拔地坐在地上。


艾格西举起手在微光下细细观摩,他的整隻手臂已经全显透明了,不用翻开衣摆也知道已经不少部分呈透明化。


“哈利。”他突然开腔:“为什麽我不能留下?我是说,你们都在这里。”


他吸入冰冷的空气,又呆呆地凝视着呼出时的白烟。


哈利有好半晌没说话。

“肖伯纳说过, 人生有两出悲剧:一是万念俱灰,另一是踌躇满志。”他道:“你不是小孩,我也不愿道德绑架你。艾格西。可我猜,你或许会想回去后好好想想。”他冲艾格西作出一个倾听而专注的动作,这个动作是如此熟悉而使艾格西如遭重击。


他们有好些时间安静地坐在一起,紧紧挨着对方。

艾格西勐地迎上了哈利的目光,哈利似乎看到那对眸子里有什麽在那汪灰绿色的湖水中碎开了,再不復记忆中那使其想起伦敦的眼睛,尚且有光芒闪现。


“You know I love you. No matter where you are. ”

“I know. ”

哈利应着,慢慢蜷起了腰板,像一部缓慢而卡住的巨型机器,绅士把高傲的头颅安置在年轻人的肩上,轻轻呼吸着,思索着会不会和艾格西的呼吸交融——胡说八道。他又笑着摇头。

“I always know this, until now. ”

艾格西嗯了声,侧首蹭了蹭男人的髮丝,又刻意往绅士的耳尖呵气。惹得哈利伸手捏了捏艾格西的手。艾格西笑了。

过了一会,艾格西突然说:“你是我的家人,那为什麽……不能由你来祝福我?”


对啊。他们是最亲密的人,为何不能让哈利来祝福他?


“嗯。我想这也是可行的。”


哈利轻声附和。


艾格西把一片万寿菊递给他所敬重和爱恋着的男人,却迟迟不见哈利除了攥着还有什麽动作。哈利像是成了一尊石像,莫名地坐在那里,垂首看着那小小的一片花瓣。


“哈利?”


“你知道吗艾格西,”他以一种咏赞的口吻、又似任何一个肤浅而市侩的平凡人,满口苦涩:“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最强大的骑士也有自己留恋的东西。你现在要我亲手把枪口瞄准你的胸口。”


“你叫我如何做到?我是这麽的爱你啊。”







9

艾格西忽然咬了一口绅士的下巴——原谅他,他坐着也亲不到额头。

“嘿老兄,我们还会在之后再见,好吗?”他说:“我会叫接手galahad的小鬼记住前两任的骑士,每年给我们的墓碑抹一下灰尘。”

“我们下个路口会见面的,你要努力点和梅林活久点啊,哈利。”

哈利凝视着他的丈夫如此长久——他想他永远不会嫌弃这麽肉麻的形容词,他的软弱使他自傲,而艾格西永远能包容、然后将他重新组成新的骨架和血肉。

“嗨,来亲一口呗。”艾格西眨眼。“在我们下次见面以前。”

接着他们互相噬咬,像是下一秒就会天崩地裂,绝望和悲痛在唇舌间传递,血液在齿缝烹烫。

良久,艾格西又啵的一声吻了一口哈利,嘿嘿的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哈利纵容地道:“加里艾格西安文,我给予你来自我的祝福。”他看着那花瓣燃起了橘色和暖的光芒,竟然说:“我觉得这颜色很搭配你。”

“我也觉得。”

艾格西附和。棕髮绅士安静了一会儿,温润的眼睛又闭上,把一腔温柔也化作轻盈的亲吻,近乎虔诚地吻在年轻人的眼角、鼻尖、额际以及唇上,怕是惊扰到什麽事物,刚刚碰了一下又离开了。

“……没有任何条件,早点回家吧。”

艾格西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哈利的手、指腹蹭了蹭那片花瓣,蓦地光芒大盛,复盖了艾格西整个视野。

“Mio amore genuino. ”

我的摰爱。





10

艾格西从梦中醒来,身边空无一人,他茫然地在四周看了看,这时已是早上八时,墓碑旁的柚子树上有小鸟在放声高歌,他的手过了许久才对阳光有所反应。太冷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张开了手心,里头有一枚徽章。早在过往时光里褪去了一切颜色,只留下一个铜色的废铁。

记忆使它意义不凡。

艾格西伸手摸了摸大理石製的墓碑,颇为感慨地开口:

“哈利,我好像看到你了。昨晚我还赌气说如果徽章不能让我看到你,牛津不要布洛克还有什麽意义……我明明已经拨过那个电话了,怎麽可能有用呢……”

他抚过一遍又一遍。

“是太想你了吧。还有梅林。”他笑了:“我相信你们在那里一定天天吵架,你们这对朋友就是他妈的要这样相处。”

艾格西突然拿起一边的直伞,重新载上那副改变了他一切的黑框眼镜。他又骚气地拨起碎髮,把刘海都扫得贴服。

“我又有任务了。”艾格西对着墓上那个金镀的名字一顿一顿的说:“有机会的话,我能他妈的告诉你和梅林没了你们——kingsman是有多惨。”

“当然,我把她打理得好好的,以一个Galahad的身份。”他得意地说,又等了一会才接下去:“真希望你们能看到。”

真希望你会看到。哈利。

“汪!”

艾格西皱了皱眉,转身一瞧——在小道的尽头有一隻小小白色的八哥犬冲他大声吠叫,在那隻八哥犬身后,有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虽说难以分辨犬隻的身份,可艾格西就觉得,那隻狗对他而言是如此熟悉——就像那隻被炸死在哈利的房子里的胖狗。

“JB?Is that you?”艾格西盯了一会儿,不敢断言那个似是疑非的人形是谁,因而提高声量:“谁在那里?”

“绅士之为,艾格西。”

来人笑着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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